[楚路] 樱花与失忆症
啊澈的活动。说是文艺又夹杂逗比,总之是爱与熬夜的产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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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事实上,这种症状出乎意料的棘手。”
路明非端着水,随意地点头,然后等着白大褂的下文。
“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解释了,”他说,“也许您能顺利度过难关,也许情况会很糟,我们希望您尽快做决定,路先生。”
“哦。”他干巴巴地应声,“我会认真考虑一下的。”
他也的确就认真考虑了一下而已,回到学院发现山腰终于有了些春天的气息,卡塞尔入春总比其他地方要晚,他上次认真欣赏是在大一还缠得像个木乃伊的时候,他干脆在路边停了车,准备文艺一把,来电铃声却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来。
1
路明非看到来电显示人,稍微愣了一下。
“喂?”他犹豫片刻:“师兄,有事吗?”
“啊哈哈哈你小子怎么文绉绉的!”芬格尔说:“检查完了吧没缺胳膊少腿吧?”
路明非干咳一声:“没...事,挺好的。”他余光瞟了眼车座上的“精神鉴定报告”,有点心虚。
芬格尔又在那边叫道:“楚子航正翻天覆地地找你呢,赶紧回来!火力太猛了老子扛不住——卧槽?咋闯到这来了?”芬格尔嘟囔着,过了一会脚步声响起,一个淡淡的男声响起来。
“...路明非?”
路明非摸摸鼻子:“是我。”
那边静了一会,“诺玛有任务,回来。”
路明非嗯了声,道:“五分钟之内。”
说完之后两人同时沉默,路明非耐心地等着,一边兴致勃勃地摘了朵花,一瓣一瓣掰碎了,心里默默念叨着:“有病”,“没病”,“有病”,“没病”...
最后落在了“有病”上,路明非也没难过的冒泡,只是揉了揉花蕊,一手鹅黄。
“师兄,没事的话我先挂了。”他说,随手把花瓣全扔了,哼着小调踏入校内。
门口处飘下细密的雪粉,那大概是最后的积雪了。
2
得了失忆症是种什么感觉?
路明非只在肥皂剧中看见过,女主车祸之后变成木头人,一句句“你谁”“我不认识你”把男主戳的千疮百孔酸爽难忍,婶婶往往抱着粗制滥造的爆米花鼻涕一把泪一把,顺便戳着懵懂的路明非教训说:“哎呀,你将来也有这么出息可好咯!”再一侧身看着她身高一百六体重一百六的儿子,发自内心地满意。
到底哪里比较出息了?路明非无奈。
没曾想几年后一语成谶,路明非就这样健康的活着,健康的杀龙,健康的得上了失忆症。
最初是北京归来的那几天,记忆总有点模糊,连芬格尔透支小黑卡透了多少钱也记不清,然后是吃的东西,衣服的颜色,到最近已经开始忘掉身边不熟悉的人了。
这种感觉委实不太爽,原本交际圈就那么几个人,在某次寒酸的小派对喝过酒道过兄弟,人家一见面热络地打招呼,你却蒙成一头大白菜。当然最初他也怀疑过是不是记性不好,但某日他出了宿舍,忽然觉得一条条路都陌生起来的时候,路明非终于知道瞒不下去了。
“你到底是怎么个情况?”芬格尔拍着大腿,痛心疾首:“我就你一个小弟,要是出了事该怎么办啊!”
路明非瞟眼他嘴角尚未擦去的油渍,轻飘飘道:“烤全鹅?”
芬格尔立刻一脸回味:“哎呀食堂今天做的可真是好吃....卧槽,重点不在这里好不好!”
他瞅着站在房外面无表情的楚子航,忧心忡忡:“弟啊,你这是吃枣药丸,居然招惹那尊煞神,就算是哥罩着你也没用啊...话又说回来,你有病楚子航这么上火干嘛?”
路明非装傻道:“谁?楚子航是谁?”
“弟啊,煞神脸黑了。”芬格尔实况转播。
路明非干咳一声,压低声音道:“我之前不是去医院检查吗,被师兄发现了,我就随便搪塞他几句,结果这货当真了...”
芬格尔一脸古怪:“你怎么说的?”
路明非脸色发绿,蛋疼道:“我说我得了胃癌...”
芬格尔:“......”
“那些言情小说作家不都这么写吗?!一听就是句玩笑啊!居然真有人信吗?!”路明非抓狂。
听到身后脚步声逐渐靠近,两人就像小学生被检查作业一样迅速坐好,芬格尔露出一口整齐大白牙灿烂微笑。
路明非愧疚道:“师兄,我骗了你,不好意思啊...”
楚子航幽幽地望着他。
路明非忽地福至心灵,急道:“但我还是有病的!我发烧了!”
说着应声而倒,直挺挺地往前一扑,撞上的时候发出一声闷响,连带着温和的香味和凉凉的气息一起涌入鼻腔。
路明非:“......”
楚子航:“......”
芬格尔:“......”他在电视剧里都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主角,还带自动投送怀抱技能的。
3
之后楚子航强行无视了两人的反抗,一手刀砍翻芬格尔,然后半蹲下身面无表情地对路明非说:“任务。”
路明非:“好好好大爷你开心就好。”
楚子航又吐出仨字:“要迟到。”
路明非:“那怎么办?我又没翅膀....啊啊啊卧槽师兄你想开点啊!!”
杀胚不愧是杀胚,一个横抱就把路明非扛在肩上,翻身干净利落地跳出窗台,自三层楼上一跃而下毫发无损。
我恨效率主义...路明非揉着肚子恨恨诅咒。
楚子航放下路明非,征求性地问道:“校长的办公室集合,我还有些行李要整理。”
路明非下意识就要点头,眼见楚子航已经脚步一转要离开的时候,他忽然反应过来,迅速抓住楚子航衬衫一角,急道:“别!”刚才他照着地图找宿舍楼已经很蛋疼了,现在让他一个人到处瞎逛到天黑恐怕都找不到路。
楚子航无言地望着他苍白过分的手和脸,没去问理由。
“师兄你宿舍好大!”路明非感叹着,飞扑到一边的空床位上开始打滚。
楚子航脸色却有点微妙:“你之前...不是来过一次?”
路明非:“......”坏菜,记着初一忘了十五。
“嘿嘿嘿...那啥,最近期末复习嘛,压力太大,该喝六个核桃了...啊哈哈哈师兄你别怪我...”路明非紧张的打着哈哈。
楚子航摇头示意无妨,弯腰开始收拾行李。
这张床上的气息很好闻,淡淡的阳光味道和有点熟悉的香气,氤氲交织成绵绵睡意。
路明非听着师兄悉悉索索收拾东西的声音,和一窗之隔缥缈遥远的风声,越来越抵挡不住困意的侵袭,仅仅数月,北京地铁中的血与火仿佛悄悄远去,留了懵懂的屠龙者们在人间享受短暂温暖。
楚子航吁了口气,转过身就看见小衰仔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的床上,睡得满脸幸福。
他不由得想起那个时候自己躺在路明非怀里,四周是海拉尖锐的嘶吼声,但他说师兄你做的已经很好,任务完成,骗骗芬格尔可能还会信,但楚子航当时确实已经抱了必死的预感。
但再醒来时,天下却已经平稳,海拉被杀,功劳归楚子航,路明非一如既往带着有点搞笑,有点疏远的笑容坐在颁奖台下,鼓着掌一直到双手通红。
“师兄你真厉害!”他赞叹着,然后双手插兜,微缩着腰慢慢走远,阳光明明就在路明非眼前,但似乎一点也进入不了他的瞳孔,甚至于连影子都是短小地几近消失。
楚子航站在他身后,仿佛看见当年在雨夜奔跑身不由己的自己。
“能怎样呢?”楚子航默默地想着,“我想...帮帮他。”
4
楚子航在原地顿了一会,走到床前坐下,给他掖好被角,就着尚留的半床空隙朝里躺下,也开始补眠。
路明非睁开眼的时候,那张超-放大版俊脸就这样直接出现在眼前,连睫毛的微颤都能看见。
路明非:“......”劳资真的不是基佬啊啊啊啊!
他挣扎着想起来,忽然感觉腰有点沉,回头一看,楚子航的胳膊正隔着被子,环在他腰上,路明非腰比较细,这样一环就好像整个人都被搂着似的,再往下一看,连长腿都半压着被子,好死不死所有逃跑的路都被阻断了。
路明非:“......”
这大少爷怎么还有这种习惯呢,路明非忧心忡忡地担心起楚子航的人生大事,小龙女走了,师兄又不能单身一辈子,将来有了老婆,这么一抱不就坏菜了吗,想准备个爱心早餐都不行。
楚子航打了个冷颤。
路明非一眼瞅见,蹑手蹑脚地把被子翻过来,另一边空着的给楚子航盖上,就打算自己开溜。
他刚费力地挪开那只胳膊,就感觉后领一沉,整个人重心后仰,一下子前功尽弃,啪叽一下摔倒在床上,枕着个软软的东西,那是楚子航的胳膊。
“......”路明非彻底无奈,大少爷居然在梦里把自己揪回来了,这是一种多么顽强的精神啊...
再下一秒,他眼前一黑,楚子航反身扯了被子另一边给他盖上,右手继续搂着他的腰,左手环过路明非的颈项,下巴抵在他发顶上。
方才还有被子的遮挡,路明非没感觉那么尴尬,现在则是直接被另一个大男人强势地搂在怀里,而且还是师兄...这要是传出去我清白的名声啊....路明非努力转移注意力,欲哭无泪。
他隐隐约约想起不久前,他和师兄似乎也在一张床上睡过。
“唉...”路明非无声地叹了口气。他现在的记忆就像被冲刷着的黄沙戈壁,时不时就有东西消逝。
命运倒真是无常,上一秒他还在冬日里彷徨,下一秒就和人形兵器一起相依取暖。
失忆症啊....
路明非微微笑起来,其实也没那么糟,记得少的人总是要比记得多的人轻松,他看见楚子航颈项里漏出一线墨黑,依稀挂着青铜钥匙的模样。
小龙女和师兄真尼玛绝配啊...他模模糊糊地想着,内心升起点点难过,可惜就是不长命,他转身瞅着楚子航沉睡着的脸,他睡着的时候不似平日里的冷淡疏离,甚至于显出几分温柔。
谁能担起这份温柔呢?大概那几个人都不在了吧。
路明非眨眨眼,楚子航整齐的睫毛稍稍颤动了一下,他心里一动,一根一根地数起他的睫毛。
曾经似乎有人这样说过,也有人这样做过,只是他忘记了。
“晚安,师兄。”他轻声说。
5
再一觉醒来的时候,已经入了夜,浴室传来阵阵水声,路明非揉揉眼,走到窗边站定。
楚子航的宿舍在最高的楼层,自上而下几能看见整个卡赛尔学院,灯火像是星星般散落在黑夜里。——这么一看,倒像是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天台上。
路明非不自觉的叹了口气,目光转移到远处尖耸的塔楼,在月光里犹如一座永恒的灯塔,穿破长夜伫立在人类的希望上。
“在看什么?”楚子航的声音忽然响起。他依旧是讲究效率的三分钟淋浴法,此时身上泛着丝丝的凉气。头发还在淅淅沥沥滴着水,在茫茫的光前模糊成霓虹似的光彩。
路明非脸有点烫,“没啥...呃师兄我们什么时候...走?”
他转过身打算离开这种尴尬的氛围,无意间却碰上了楚子航燃烧着的黄金瞳。
路明非怔怔地望着那双眼睛。
“怎么了?”楚子航侧过身子,就着路明非刚才眺望的方向看去,“哦,那里。你还记得吗?”
....天可怜见他连路都忘了怎么能记得那里是什么鬼?!
“师兄...”路明非咽了下唾沫,扯出个笑:“这次的任务...我还不知道呢?”
楚子航看了他一眼,忽然道:“你...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
““啊?没事,哈哈哈师兄我就是太期待做任务了...”他打着哈哈。
所幸楚子航没接着深究,外套掏出一张照片,递给路明非。
照片上的小女孩穿着黑色和服,鬓角别着朵樱花,小脸精致苍白,大约也就七八岁的年纪,表情却与年龄不符,肃穆冰冷,右手垂下,似乎拿着一本破烂的书本。
“有点渗人啊卧槽....”路明非嘟囔着翻过照片,背面有一行字。
日本分部预言童子,鬼川清鹤,3月12日失踪于本地一家精神病院,特遣执行部专员楚子航前往救援,经教授们一致考虑,再遣S级路明非协同帮助,望此行顺利。
“好吧,不是有点,是太尼玛渗人了...”路明非撇着嘴,再转到正面,突然一抹血光稍纵即逝,女孩头上的白樱花变得血红,和服上的花纹则渐渐褪色化成惨白。
他吓了一大跳,再细察的时候却恢复正常。
彼时正值初春,卡赛尔学院的早樱有的已经绽放,片片花瓣如雪般被风卷着飞往远方。
空气里的花香隐秘而温和,一点点勾了人入醉。
远方的一间房间里,月光层层铺满地,小女孩抱着膝盖,静静地捻了一片花瓣,动作轻柔地夹入手旁书本。
“快来吧...”她微微笑起来,哼起小小的歌。
6
此时的日本细雨不断,远远一望,仿佛一座幽深的森林,枝繁叶茂地隐蔽起所有黑夜与鲜血,连雨也是沉重而阴冷,像是对某些人触不可及的自由。
路明非瑟缩着站在街头,楚子航正在便利店里购买必需品。
他呼了口气,撑着伞踱步。
忽然肩膀一疼,有人撞了路明非一下,但力度很小,宛若轻盈的少女。路明非猛的回头,茫茫雨幕里,只见到一抹红白相间的长袖残影,似乎是巫女服的款式,她走的是那样自若,仿佛寒冷,雨雾,陌生人的目光都是灰尘般渺小的事物,甚至比不上她手上紧抓的小黄鸭来的重要。
路明非的心不知为何紧缩了一下,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孩,但有种预感告诉他,将来也许会在哪个地方,他会再次遇见这个身穿巫女服的女孩。她那样孤独,又像是樱花般脆弱。
“等...等一下!”路明非用蹩脚的日语说,“你...冷吗?”
女孩停下了脚步,长发被雨水浸透,一缕一缕地散落在肩头,她有点疑惑地指指自己,眼里冒出问号:“...嗯?”
路明非跑过去,把伞撑在女孩的头上:“给你吧!”
凑近了看,他才发现她有种震撼人心的美,如果说夏弥是女王般锋利而坚硬的美丽,她则...是一块纯美的玉,温润又带着棱角,路明非心里莫名升起种同类般的感觉,他模糊的微笑了一下,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女孩湿润的头。
“没关系的...”如果说给伞还是有些理由,这句话冒出来就完全和被什么附身了一样,一点逻辑和前因后果都没有。
女孩则眨眨眼,目光注视着路明非的肩头。
樱...花....
她想伸出手拂去那片花瓣,路明非却已经跑远了。
东京的雨。
缠绵悱恻?寒冷入骨?都不太像,若是让路明非来说,大概有那么一点宿命般的苦涩味道。
自从踏上这块冒着湿气的土地,他就像是暗夜行路,摸不清前方在哪里,心里不断升腾着悲伤,又不知从何而来,这种悲伤在靠近目标的精神病院时,达到了最高点。
“师兄,我有点想哭...”路明非突兀的说,一脸认真。
楚子航内心也没好到哪里,这场雨让他想起那个永无止境的,高架桥上的夜晚,小男孩哭泣着奔跑,但永远也跑不过时光的追逐。他紧握着伞,轻轻咳了一声,胸腔里血气翻腾,气意难平。
“大概是预言童子的...能力吧。”他淡淡的说了一句,收伞,踏入精神病院。
路明非一路小跑跟在后面,临进前回头望了眼。
雨依旧没停。
7
迎面一股消毒水的味道,路明非不由想起前几天他在医院检查时,闻到的也是这种味道,但现在细想,那时似乎又多了些花的香气,像是樱花般浅淡,又无法忽略。
失忆症。
路明非晃晃头,排干净脑子里杂乱的思绪。
楚子航回过头,这一路上路明非的表现都很奇怪。
他想了想,试探性地说:“苏茜邀请你生日聚会,要去吗?”
路明非瞬间方了。
他不记得苏茜是谁了。
楚子航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,平静地继续:“是不会跳舞?那天在恺撒的聚会上,你和陈墨瞳的双人舞不是惊艳了全场吗?”
路明非摸摸鼻子,疯狂的搜索脑子里和“凯撒的聚会”相关的事件。
楚子航似笑非笑:“嗯?”
师兄你别在这时候用低音炮撩人啊啊啊!路明非大脑一片空白。
“啊...好像是哈...”路明非试图一笔带过。
“但是和你跳舞的,不是零吗?”楚子航随手打开一间空的候诊室,把路明非扔进去:“我们谈谈。”
路明非:“.......”
下弦月慢慢升起。
路明非努力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男球:“师兄...”
楚子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表情甚至说的上柔和:“不用急。”
“——慢慢说。”
路明非简直要晕过去了。
其实也没说太多,路明非颤着手把自己的电子病历递给楚子航,只见他看一页挑一下眉毛,最后露出个让路明非莫名汗毛倒竖的表情,他说:“哦,失忆症。”
那在路明非耳朵里和“哦,我想杀个人玩玩”没什么区别。
8
“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
“刚任务结束回来那阵。”
“我是说...你什么时候确诊的。”
路明非干咳一声:“被师兄你堵门那时候...咳咳。”
他抬头偷瞟楚子航一眼,只见这位大少左脸写着“你居然”,右脸写着“敢骗我”,眼睛呈着“两次”。
路明非摸摸鼻子,心虚。
楚子航顿了一会,斟酌着道:“你现在...还能记得多少?”
“还能...”记得我吗?
后半句他没说出口,硬生生拐成:“继续任务吗?”
路明非似乎有点惊讶,他短暂地笑了一下:“当然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这才是那个喜怒哀乐不溢于言表的楚子航。
说失望...不是没有的。
不过大概很快也要被我忘了,所以...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。路明非想。
楚子航还想再说些什么,远处却忽然传来桌柜倒塌的声音。
“走吧。”
“嗯。”
路明非关上门,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樱花香气,与此同时,他看见走廊深处一抹和服的身影隐入黑暗。
“那边!”
“哈哈哈~”顶层阁楼,女孩闭着眼睛,十指操纵着无数根黑线,膝盖上的玩偶随之灵活舞动。
“真好玩!”她大笑着,额角的樱花艳若鲜血:“快点...再多给我些乐趣吧!可怜的小东西们...说不定在下个拐角...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哟...哈哈哈哈哈哈!”
路明非脑子忽地一疼,继而爆炸似的撕裂了他的注意力。
他在原地站定。
听到身后脚步声消失,楚子航也随之停下。
“怎么了?”他看见路明非脸色白得吓人,像是随时都要昏过去。
路明非用力地眨眨眼,再眨眨眼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他直直地看着面前英俊的男人,记忆越来越模糊。奇怪啊,这个人怎么这么熟悉呢..熟悉到...如果你要忘掉他,就会撕心裂肺,甚至抛弃世界来证明他还存在...熟悉到....什么程度....是谁呢......
这时他又闻到那股熟悉的樱花香,只是淡了许多。他注意到伴随着香气,屋檐下有个黑衣服的女孩也慢慢浮现,她一脸难过,怀里抱着本破破烂烂的书,右手握着一支大到过分的墨笔,额角的樱花雪白,而和服花纹则红得刺目。
“对不起...”她慢慢走到路明非身旁,蹲下身,路明非这下能清楚地确定那股花香来自这个女孩。
“你是...谁?”路明非喃喃道,“我好像有段很重要的记忆...消失了,你能帮帮我吗?”
“对不起...”女孩流着泪:“都是我的错...我不该进到这家精神病院...我没想到她还活着...我能预言世间的命运,却占卜不到我自身的未来...都是我的错,我只能自杀...但我不想死...对不起...我还有...对不起....”
路明非意识渐渐模糊,他看见女孩在空气里蘸着透明的墨,展开书本,写下一个字“路”。
写到“明”的第一划时,她几乎是崩溃地大哭起来。
按理说这么操蛋的场景他应该害怕,但路明非抬起头,最后一眼看见那个人,霎那间好像吸血鬼看见了光明。渴望而痛苦地穿越着,在黑暗里,梦境里,祈求着的希望。
他下意识地挤出个笑,这种雄孔雀意识没有任何专家能搞得懂,搞得似乎满脸血也能很帅似的——但是该死的,它确实很奏效。女孩看见他狼狈的笑容,笔忽然顿下去。
我在干什么?她茫然地想。
路明非看见女孩往后退了半步,消失在月光清澈的影子里。
还有站在影子上,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。
9
“你叫啥?”路明非大脑空空,问正在背自己光速前行的哥们。
这哥们长得挺帅,身材也好,缺点就是锯嘴葫芦,半个标点吐不出来,若不是莫名其妙的境况让自己也挺紧张,他还蛮有心思挑战极限让这哥们多说几句。
“楚子航。”此人耐心的回答。
“芳龄多少,有无良配呀?”路明非猥琐地笑。
此人沉默半响,“...没有。”
路明非嘿嘿嘿:“那让大兄弟给你出谋划策好了——话说到这里,哥们你有喜欢的人没?”
此时这哥们把顶楼整个扫荡了个遍,正在专心致志地踹最后一扇门,听到路明非这话力度没控制好,本该刚好踹开的门瞬间飞了出去。
他把路明非靠墙放下,微微喘着粗气,英俊的脸上满是无奈。
路明非锲而不舍:“有吗有吗有吗——”
他俯下身注视着路明非懵懂的眼睛,心中一动,捏起他的下巴,凑近吻了上去。
路明非:“......”
他听到那哥们温柔的声音——
“有啊。”
路明非猛的睁大眼睛,一片朦胧中,他越过楚子航的肩膀,看见窗畔站着两个小女孩,手拉着手,额角都有朵樱花,但左边鲜红,右边雪白。
“她是我的姐姐。”右边的女孩说:“我以前犯了些错,曾经我觉得...我没错,但现在看来,总该付出代价的。所谓预言童子...不过是托了这本命书和算笔的福,说起来,这也是一桩祸...”她在这里停了一会,继续道:“对不起...你的记忆...命书会还给你的。”
她把那本破书和笔放在房间正中央,牵起另一个女孩的手,反身越行越远,直至消失不见。
她们消失的瞬间,那本书光芒大作,无数闪烁着的碎片在空中游动,继而向着空中飞去。
直到所有光芒几乎散尽,几点星光才逐渐升起,朝路明非飞来。
无数幕画面飞逝而去,最后归于一人。
“师兄......”路明非喃喃道。
“嗯,我在这里。”
10
他们在精神病院里精疲力尽地睡了一夜,醒来时窗外朝霞万道,光彩夺目。
路明非捡起那本书翻了翻,现在它上面什么内容也没有,也可能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见吧。
只是翻了几下,有两朵樱花标本翩然飞落。
“寒绯樱...和大岛樱。”路明非看着手机上的结果,感慨万千:“真是...花如其人啊。”
“嗯?”楚子航莫名其妙。
“没什么,走吧”
十字路口,两人等红绿灯。
“师兄。”
“嗯。”
“那时候我什么都不记得了,你有什么感觉?”
“...没感觉。”楚子航转过脸。
“骗人!我都看见你快哭了!”路明非得意地嚷嚷。
“是错觉。”楚子航面不改色。
“喂!”
绿灯了。
两人并肩前行,此时人流如织,熙熙攘攘。
路明非肩膀忽然被碰了一下,他回过头去。
似乎有个女孩静静地走过他身旁,纤细的手轻轻拈起他肩膀上的一朵樱花。
?
再仔细分辨,人流中只能远远看见一抹影子,闪过红白的鲜妍色彩,像是巫女服的长袖。
此时曙光乍现,长夜褪去,天地间光华流转,最后一丝寒意也消失殆尽。
路明非晃晃头,向前跑了几步追上楚子航。
“师兄哈。这次是我失忆,下次别人把我忘了怎么办?”
“...这是在写小说吗?”
“哎哎,无所谓啦。先不管你了,我先说。”路明非思考了一会,他认真地道:
“——就算全世界都把你忘了,我也一定会去找你,万山无阻。”
楚子航笑了笑,摸摸路明非的头。
“——我也是。”
-END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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